- 培力(empowerment)一詞,有多種譯法,包括培力、賦權、充權、充能等,可以理解為「使某對象對自己的生活或公共事務更有掌控的力量」。培力的概念往往預設有一群受壓迫者需要被另一群人或啟蒙才得以覺醒,終究還是強化了受壓迫者的弱勢地位。
- 為了承受這個文化無時無刻給我們的壓力 - 告訴我們女性只是肉體、只是性愛、只是財產 - 我們創造了以下這個想法,以強調自己有多麼獨特 : 我們身為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更有同理心、更有愛、更可靠,以自我保護。
- 這些特質絕非與生俱來,這些說法根本是起源自男性。他們以此為藉口,要女性在家相夫教子、視女性為無知的愚婦。親愛的,不用那麼努力當聰明人啦,這不是妳的天性。結果,我們反而還採納這個信念,因為它讓我們可以相信自己,讓我們變得獨特。
- 真正應該讓我們感到獨特的,是我們的生存法則。如果技能是與生俱來,當它們不再被需要,就會消失。而可以用這個謊言作為掩飾,來逃避質疑或清算。
- 許多女性政治人物之所以大受女性選民支持,幾乎全都是出於性別因素。如果不是自我說服那些特質是女性與生俱來的東西,她們就不會假設女性政治人物能更有節操、更有同理心。
- 明明就長期支持軍事干預行動,女性支持者卻還是認為那些女性人物天生就是外交官,會帶我們遠離戰火。
- 明明長期刪減社福政策,女性支持者還是會說,她們有多了解跟在乎貧窮女性與兒童。
- 明明長久以來都在爭權奪利,女性支持者還是會說,她們對於經濟正義與公平性多有概念。
- 要有培力感,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強調自己認同某個群體(不管是性別上、國族上、宗教上的群體)。要建立團體的內在認同感,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透過拒斥、羞辱外在的敵對團體。攻擊別人,遠比保持理性與智識來得容易、有效。為了要讓女性相信自己是慈愛為懷的群體,她們就必須認為男性是凶狠暴戾的群體。其實這有一部分只是單純的心理投射。所有妳/你羞於、恐於擁有的特質(脆弱、憤怒、不理性),歸到非妳/你族類的人身上就好。只要妳/你強烈認同為某個身分,那麼妳/你的對立面不但會是一切的代罪羔羊,更會成為聚萬惡於一身的屎坑。
- 這個論述被用來說服自己,也被用來說服認同這個價值的人。當有人對於自我定位或核心價值有所疑惑,團體認同感就會立即補上這個缺口。一旦人們陷入難關(失業、貧窮、流離失所),趕快宣稱投身一個更大的、國家的計畫,自我懷疑就可能被消除。何其有幸能參與及分享國家的偉大,成為浩瀚歷史的一分子。
- 尋找群體特質的正面價值時,勢必得面對該群體擁有的負面特質。例如,妳/你可能認知到美國具有毀滅性的力量,並同時認為它是個偉大的國家,這兩種認知是可以共存的;但有些人寧願不要這樣想事情,以避免認知失調。
- 要確立妳/你自己的價值感,最簡單的方法永遠是去貶低別人的價值。比起確實定義到底擁有什麼特質,說自己「不是」什麼,永遠容易許多。
- 這跟男人對女人做的事一樣。為了不覺得自己脆弱/情緒化,男人把脆弱/情緒化投射到我們身上;現在,當女人不願覺得自己愚蠢/具毀滅性時,就將愚蠢/具毀滅性投射到男人身上。
- 投射行為,讓我們拒絕看見完整的男性,跟自己。如果只接受自己身上好的部分,那我們就不是完整的人。
- 如果我們真的比男人好,就不會如此輕易地染上他們所有的惡習。我們應該要能在不貶低男性價值的同時,找到自己的價值。
- 用負面特質去定義一個群體(或一個人),反而可能進一步鞏固了那個妳/你不想要的特質。
- 一旦開始投射,那個行為就成了妳/你的藉口,讓妳/你不再需要反省自己傷害別人的能力。如果他們是壞人,那妳/你就是好人。不論做了什麼,都是為大局著想的好事。只要讓對方成為希特勒,就算攻擊這個人的手段很下流,那又怎樣,對方是希特勒耶!
- 當我們自詡比別人(任何一個人)更優越,就會開始泯滅對方的人性,以提升自我意識與價值。為了彌補自己的不足,就搶對方的。將對方的自信、確信視為多餘的,而我們需要,就搶過來吧。
- 等到權力易主,人們很容易繼續將過去的壓迫者視為禽獸,施加懲罰、進行復仇,繼承那些人的傳統,無論對他們說什麼、做什麼,或認為他們是什麼,根本就不重要。
- 被害者心態是一面盾牌,讓我們不再需要省思自己到底在做什麼,正如我們口中所稱的「禽獸們」對我們採取的立場 - 女性不是完整的人類。唯有如此,男性才不需要省思自己到底對女性做了什麼事。(因此所有的討論,只要落入加害/被害的觀點,就十分危險)
- 任何一個遭受過迫害的群體,都曾用復仇的美夢自我餵養。這和我們在社群媒體上看到的鄉民式正義沒什麼兩樣。
- 和自己的黑暗面切割,將會失去控制它的能力。
- 我們必須注意,那些得以躋身權力核心的女性,往往跟掌權的男性高度相信 : 無論在階級、種族、教育體系或所在地理位置。她/他們往往共享相同的觀點與價值觀。這不是接納的勝利,只不過是稍微修改了對排除的定義。
- 抱怨妳/你所缺少的權力是比較簡單的,去思考自己已經行使多少權力則相對困難。單純重新創造一個排外的體系以及各種不平等,過去由男性主導的產業已經不是新鮮事;現在有女性成功從體系外面走到裡面 - 這整件事完全不會讓產業變得更加平等。因為曾經受害啊,所以做什麼都對。就算只是維持體制中的排外性與不平等。
- 過去幾十年、幾百年來,我們看著男性從他們的權力位置汲取好處。我們從他們身上學習如何過河拆橋、如何技巧高超地操縱我們,讓我們相信,我們根本不會想要獲得那些東西。我們就看著他們佔據那個位置,從中獲益,不論是經濟或是情感。當然,我們也想獲得同樣的東西,而他們就是我們的典範,唯有透過父權的行事作風,才有可能成功。
- 男性過去用來貶抑女性的主要方式,就是強調男性的優越處。強調那才是最佳典範後,進一步強迫女性,要她們放棄在體制中獲得尊重的可能性,不然就是選擇模仿男人。他們堅稱,品味是客觀的(客觀從來都不存在)。他們從不懷疑那個品味對於他們、他們的政治或歷史位置有何看法;而且他們確實成功說服多數女性相信,他們是對的。
- 現在,女性也開始做同樣的事情。等我們獲得跟男人一樣的權力,就會開始發展多元共融,說說不用錢,反正不可能在有生之年發生。如果我們真的費自己的力氣去為全人類的利益努力,而不為我們自己,那我們永遠都拿不到我們渴望的東西了。我們這一生,永遠都無法像過去那些男人一樣地生活。
- 只能認同跟自己相像的族群,其實是一種同理心的失敗。那等於是只在乎妳/你的個人利益一樣,不過就是自我陶醉的行為。
- 其實,是因為我們自覺無力、無法改變世界,才會出現這種只關係自我成長與自我培力的症狀。(而且我們容易誤解,以為只要自己過得不錯,這個世界大概也會過得不錯。)
- 沒有得到妳/你要的東西,不是壓迫;同樣地,妳,作為一個人,在父權體制中過得很好,也不代表我們在政治上已經獲得勝利。
- 自我培力之所以會帶領我們走向剝奪人性尊嚴、排外與自戀行為,是因為我們仍然隨著父權體制的價值起舞,仍然相信父權體制對於成功、快樂與生命意義的定義。
- 在一個以財富衡量成功、重視消費與競爭、貶低同理心與社群的體制中成長,意味著這些女孩與女性想要做的事情,早就已經被灌輸這些價值觀了。如果缺乏仔細審視,缺乏思考與行為模式上的轉變,女孩想做的事就是要變得有錢有權,也很可能只是想延續她的從屬地位。因為一個無法提供現有體制之外選擇的女性主義,仍然充斥著既有體制的價值。
- 幾百年來,父權體制對於快樂的定義早已定調 : 由他者主宰妳的意志。
- 長期以來,我們的教育都是 :
- 如果我們更有錢,我們會更快樂
- 如果我們是眾人矚目的焦點,我們會更快樂
- 如果我們組成核心家庭、擁有一個支持的配偶,我們會更快樂
- 首先,我們必須捫心自問,我們自己渴求的是什麼,對快樂的定義到底是什麼,才可能以自我培力為名,去做真正有益的事情。否則我們的世界只會繼續維持兩個對立的團體,一個有被培力,一個沒有而已。
- 只要我們繼續認為所謂的「好事」代表的只是「對我有益的事」,在這種思路之下,創造一個會接納我又讓我自由的世界,其吸引力遠比創造一個對所有人都敞開雙臂、讓所有人都自由的世界還來得高。
- 我們被承諾,只要在體制內待得夠久,就能獲得報酬,然而尋找新的存在模式意味著,拒絕那些可能的報酬。
- 從結構中抽身,代表要放棄結構中因妳/你有所參與而賞賜的小小獎勵;但同時,也將重新獲得妳/你的能動性。
- Aug 28 Sat 2021 11:56
[我才不是女性主義者] Chap 5 : 自我培力只是自我陶醉的另一種說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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