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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成為解決父權體制的一部分,就要以新的方式來思考它;但為了要這麼做,我們必須先搞清楚我們原本是如何來思考它的。我們很容易迷失在父權表面的枝節問題,像是將焦點放在討論男性的罪過、「性別角色」或是「來自火星的男人」與「來自金星的女人」的溝通風格
  - 那些與改變世界最有利害關係的人 - 包括下層階級、女人及有色人種 - 擁有最少的資源,他/她們的經驗最難被接受為「真實的」,更不用說用來當作社會批判與改變的基礎。
父權能持續存在的關鍵在於一種我們不能沒有它的想法 : 為了生活,社會的各種需求必須被滿足,而這必須要透過性別分工,以及給予男人較多權力來達成。社會生活有其「完整性」。這個想法本身並沒有什麼不好;事實上,它有助於我們注意到每件事如何與所有其他的事連結在一起、事情總是比它們表面上看起來的複雜許多、還有改變一件事就會牽一髮動全身。
  - 但是將像父權這樣的體制存在視為是社會的需要,又是另一回事。事實上,它只有麻煩而已,因為我們使自己心安地認為,男性的宰制是社會的關鍵面向,卻忘了問什麼樣的社會需要這樣的東西,還有我們是否該想一想要不要去改變它
  - 存在並不表示就是好的,或是必須維持原狀,或是它解決秩序問題的方式就是不可避免的或是必要的
  - 為什麼其中一個性別應當被晉升到比另一個性別高的地位,或是為什麼被晉升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為什麼只有父權文化是「偉大的」?
- 捍衛父權的一個關鍵方式是訴諸戰爭的神祕 :
  - 為了要保衛社會與家庭,男人必須要有攻擊性並發展出暴力的能力。這種「暴力的男人作為保衛者」的形象是與父權結合的,男人的暴力能力與攻擊性不可避免地將導致男人對於女人、小孩與財產的宰制。但是,如果說戰爭的存在,是因為父權男性特質及其所連結的控制結構與宰制有這個需求,也同樣的有道理。
  - 用戰爭來正當化父權體制與男性宰制,有兩個問題
    1. 戰爭的浪漫形象與我們所知的真正的男人與戰爭並不符合。「自我犧牲是男人主要的動力」這種說法,與父權文化中所重視的男性自主性與自由的價值並不一致。也與大部分人所真正經歷過的戰爭的現實不符,眾所皆知的戰爭都不是為了保衛所愛的人而打的。有任何的愛可以解釋屠殺跟殘暴嗎?與事實比較接近的是戰爭容許男人在其他男人中確保他們的陽剛地位,可以展現肉體的勇氣與攻擊性的父權理想,及避免因為拒絕打仗而被其他男人侮辱或嘲笑
    2. 它是個循環的論證。每個加入戰爭的國家都視自己捍衛的是好的、是正當的。每一方都相信並以男性所認同的武裝力量來解決衝突,並將之光榮化。
      - 真正的焦點在於那個男性英雄及其與其他男人的關係 : 是勝利者或是犧牲者,是好人或是壞人。事實上,在故事結局時,英雄常常是唯一保持完整性的人,而那些被強暴的妻子,被屠殺的家庭,還有被破壞的社區都在故事中消失了,它是如何被用來包裝父權的男性英雄主義,卻沒有人指陳。
      - 為了支持男性的攻擊性及由此而生的男性宰制,我們必須要相信邪惡的力量存在於「某處」。
      - 我們要如何理解那些墾持以讓其他男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方式「犧牲」自己的男人?例如 : 可能大部分的男人寧可工作加班,或是跟另外一個男人打架,也不要幫嬰兒換尿布,或是冒險去培養真正的情感親密性,即使後者正是他們所愛的人最需要的
  - 對一個妻子被強暴的男人而言,最小阻力的父權途徑不是去照顧她,而是對該強暴者採取英雄式的報復,這樣的行為對她而言只會使情況更糟。但是在一個父權社會中,她的福祉是次於他的權利及他作為一個男人相對於其他男人的位置。在這個意義之下,強暴者的所為,不只是侵害一個女人,因為他同時也侵犯了另一個男人的性財產,並且也使得那個男人保衛自己的性財產免於其他男人的侵犯的能力受到懷疑。

- 事情不是過去那樣,也從來就不是那樣 : 性別、工作,以及誰依賴誰
  - 如果男人性(manhood)的定義是努力工作、供給及養家,而女人性(womanhood)則相反。沒有男人,我們所有人都將挨餓、受凍或是被野獸給吃掉。這種可笑的論點一直持續存在,並且很輕易地就找到聽眾,這說明了社會神話及意識形態對於我們看事情很有影響力。即使是今天,據估計女人承擔了全世界所有經濟生產工作的三分之二,提供了幾乎一半的食物,但收入卻只佔百分之十,所擁有的財產也只佔百分之一。
    - Marilyn Waring : 聯合國所認可的會計系統,只認定現金市場中所交易的經濟價值,而這個標準就把大部分女人的工作排除在外。例如 : 透過水管管路傳送而在另一頭出售的水會被紀錄,但是女人走數哩路、辛辛苦苦挑水回家的勞力就不列入計算。
  - 透過將男人描繪在主要的提供者,父權文化鼓吹將男人看成獨立、自主,且自給自足的,而女人就成了依賴他們的人,彷彿女人是大小孩一樣。然而,在歷史上,大部分的男人與女人可以存活的唯一方式是在具有經濟生產力的家庭中一起合作。資本主義的工業革命轉化了男人與女人之間緊密的經濟互賴關係,在人類歷史上首次,結了婚的女人變成了在經濟上依賴男人的人
  - 文化神話常常以這種方式來扭曲弱勢族群與主流族群之間的關係。它使得主流族群看不見他/她們特權得以可能,是因為他/她們多麼仰賴少數族群,及其他從事低下的勞動來換取低廉工資的人
  - 宰制族群占有定義現實的優勢,也可用此來掩蓋事實的真相。大部分的男人依賴女人,在許多方面來講,遠超過於女人依賴男人,而這個事實常常被掩蓋起來,或是化為微不足道的事。當男人承認他們的依賴,特別是與性有關,他們常常怨氣沖天,彷彿在說女人應該隨時服侍在側,男人才不至於感到他們對於女人的需要是一種依賴

- 父權中的性
  - 性別議題如此難以處理的原因之一,是它們往往看起來是如此的自然。這在性方面尤其真實,我們通常視它完全是根源於自然,蘊藏於感情與身體之中;我們很難想像,遙遠的社會竟是如何形塑了它
    - 諸如性高潮這樣的事,不是社會發明的結果。但這並不意味性是完全生物性的身體反應,不受到外在社會生活狀況的影響。我們如何思考與我們所在的社會息息相關,所以我們無法以談論一種獨立於社會之外純粹存在的方式,來談論「性」
  - 「正常的」性,事實上是一套關於性的文化信念,因此我們必須質問這些信唸是如何形成的,而它們又如何影響我們的生活與經驗。
  -  關於性別的想法是父權體制的核心,而異性戀與性別是互相定義的
    - 一個男人是否會被視為真正的男人,或是一個女人是否會被視為一個真正而合宜的女人,端看他/她們的性感覺、性行為及性關係。「真正的」女人與男人都是異性戀者。除此之外的人,都被污名化,容易受到排斥、歧視及虐待。
    - 異性戀者卻可以在社會上以正當男女的身份出現,他/她們享有一種特權,那就是被社會接受為「正常」的一份子,可以在公開場合表達對伴侶肉體的愛意,公開提及他/她們的私生活。他/她們生活在一個充滿具有正當性與社會接受度的文化影像的世界中,生活在不會有人發現他/她們是誰的自由中。這些都是特權。
      - Charlotte Bunch : 「如果你/妳不知道什麼叫做特權,建議你/妳回家向每個認識的人,宣佈你/妳是一個酷兒(queer)。試著當一個星期的酷兒看看。」
    - 真正的男人是那個可以控制女人的性而行使父權核心價值的人。他會很清楚地表示他對女人的性趣,特別是當著其他男人的面前,他會堅稱他一定如願得其所要。真正的女人則是接受上述條件並據此與男人建立關係,她使自己的狀況及自我,受制於男性的控制(無論她想要或不想要發生性行為)並且從男性的觀點來定義性。
      - Marilyn Frye : 「從一個父權的觀點來看,『有性行為』通常意味著男人有高潮的性交,而他的高潮次數是以『性交』發生的次數作為衡量標準。照這個邏輯,無論女人的性高潮是真的還是假裝的,或甚至她到底有沒有從中得到愉悅,都不是他/她們是否真正『有了性交』的重點,雖然這或許會反映他的性表現(也就是 : 控制),自然也關係著他的陽剛地位。」
    - 父權形式的異性戀是男性宰制、男性認同,且以男性為中心。如此,它的社會意義遠超過性本身,因為它同時也作為男性宰制及其他一般性的宰制與侵犯的典範。
      - 例如,一般常聽到的「幹!」,將侵略者等同於幹人的男人,被侵略者等同於被幹的女人,透過這樣的方式,侵略被異性戀化了。
      - 權力也被異性戀化,「幹」被用來當作形容某事非尋常的程度的用詞(例如「幹的好」,「幹,真精彩」)及認為男人有權將所有的女人都性化,包括僱員、同事、街上的陌生人及女兒。有一種大眾浪漫的想法,父親應當保衛他們女兒的性的完整性,並保持擁有者的利益,直到很不情願且帶著忌妒地將女兒交給她們的丈夫。它很清楚的是基於一種把女兒當作「浪漫的性財產」的文化形象

  - 人類的性感覺、性經驗及性行為的潛能,都是社會所建構與調控的。每個地方的人們都被社會化而以某種方式看待自己、別人及性;他/她們被教導要期待些什麼、如何詮釋知覺與感覺、如何區分什麼是恰當的與該和誰在一起。性被形塑成一種社會現實這種普遍發生的事,當權力與性別特權也加進來,意義就更重大了。
  - 如果父權版本的異性戀是「自然的」,我們也會把父權當成「自然的」,因此,對於它的批評,就會被視為是針對人性與我們是誰的攻擊。所以,父權異性戀正扮演了「性別不平等的核心」。
  - 把父權異性戀視為性別不平等的核心,偶乎與長久以來女性主義所認為「女人被壓迫的來源是母職」的要求互相矛盾。
  - 關於女人的從屬地位 : 重點在於她們與男人的關係,從父親開始,然後延續到丈夫及其他男性權威角色。Miriam Johnson : 「父親與女兒之間的社會化,比較是集中在將女兒養成好妻子,而較不是好母親。這種關係常常充滿了浪漫的異性戀理想,這種情形不太容易在母子關係中出現。這種雙重標準,與文化中對於父女亂倫的模稜兩可的態度有密切關係。母子亂倫就很少模稜兩可,之所以會被禁止不是基於深層的性心理因素,而是一個男性與一個比較有權力的女性的性關係,違兖了父權的核心價值。」
  - 女人比較容易將性的節奏、慾望或表達形式的差異歸諸於自己,並覺得有責任做改變,例如,接受較頻繁的性行為,或是一些她們不喜歡的性行為方式。
  - 父權式的性的問題在於它將性與控制、宰制與暴力連結起來。在異性戀的關係中很難不涉及權力的問題,或是談權力而不訴諸性意象。在父權之下被定義為正常的性,是一種性的社會建構的版本,已經將性、權力及男性宰制連結在一起。
  - 色情是性暴力「實踐」的「理論」基礎,揭露了父權壓迫與文化關於性之信念的關連。John Stoltenberg : 
    - 男性至上的性對色情而言是重要的,而色情對於男性至上也很重要。色情將性制度化 - 體現和制定男性至上的地位。色情述說了關於性,是如何在性方面展現男性至上,這是對另一個身體行使強制權力的動作。色情述說了關於那個行動,該對什麼人作這件事,她是誰 : 你的妓女、你的屁股、你自己的。你的陽具是個武器,而她的身體是你的靶子。色情也述說了關於性的「為什麼」 : 因為男人是主人,女人是奴隸;男人在上位,而女人是從屬的;男人是真實的,女人是客體,男人是性機器,女人是蕩婦。色情也同時情色化了男性至上。它使宰制與臣服感覺起來像是性,它使階層關係感覺起來像性,它使強迫與暴力感覺起來像性,它使恨與恐怖主義感覺起來像性,它使不平等感覺起來像性。
  - 父權鼓勵男人遠離肉體化之性主體的感覺,陽剛的異性戀變成男人身體之外的東西,男人要去尋找、「取得」、控制埋藏在女人身體之內,或是由女人控制的商品或獎品。男人感到他們被鼓勵將性看成女人有而男人沒有的東西,因此它成了女人可以凌駕於男人之上的權力來源,或是讓男性抒發怨恨、憤怒與攻擊性的時機。這也可以將男人的性生活化約成在長期性匱乏與尋求買、賺、贏、勾引或掠取性之間的選擇。它可以讓男人覺得他們有責任帶給女人性愉悅,透過這種方式來展現男性控制的藝術。這也是一種獲取女人所擁有的性的方式。
  - 許多男人與女人無視於事實,在性的脅迫、虐待或暴力中成為受害者與加害者。抨擊色情的人是反性的,但他/她們並不反對「性」本身,他/她們反對的是父權具壓迫的性。


-  走出父權的路徑,打斷性別、性與父權的核心價值連結起來的關連。唯有如此,我們才能超出看似自然的性經驗,看見真正發生的事,以及這些事和我們的關係。這裡頭有許多迷思與錯誤認知,阻礙了我們的視線,我們需要了解我們不只是社會建構出來的現實的囚犯。然後,領略到我們未曾想像過的日常,得以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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