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會受傷,不見得必須是重大事件,一句「妳/你糟透了」、「妳/你好丟臉」...,累積起來,孩子就相信了。我們的社會只著眼在身體的侵犯,而且標準也是選擇性的,用美醜去批判女人的外貌,好不好幹、騷不騷去羞辱女人,也是對於身體的侵犯,一種性侵... 更不用說言語上的、情緒上的侵犯或虐待,完全被忽視。愛自己,只是簡單的三個字,它卻必須用自己全部的意識專注地過日常的生活、檢視自己將說出口的話、自己的行為是否尊重自己與別人,那不單單是什麼吃好、睡好、裝扮好,那只是馬斯洛金字塔的底層滿足,更何況裝扮好自己更多時候是眨低自己,而不是愛自己。
當我看到社會新聞,眾人群起一面倒的去攻擊嫌犯,我看到的是一個遍體鱗傷的許多人,把自己的羞愧轉化成憤怒、攻擊去傷害另一個人的社會。而那個殺人的人,從小到大受過多少這樣的傷害和羞辱?當我說出這種話時,我又會被貼上標籤,許多人會轉向攻擊我,說是我同理殺人犯,我就是殺人犯,或是我冷血、我沒有同理心... 論及同理心,那為什麼同理心是選邊站的?做出錯誤行為的人,就可以不用同理他?寬恕不等於我認同他的行為,當人們嗜血地殺死他時,我意識到,從中古世紀至今,這個社會並沒有多大變化。殺完了,然後呢?社會就淨化了嗎?
當社會仍然有這些犯罪行為時,是因為我們殺的不夠多?還是因為我們愛的不夠多?我們真的懂愛嗎?如果我是一個父親,我真的有辦法注意到我無意識的一個行為、一句話,都有可能會羞辱孩子、傷害孩子嗎?簡單的正義感帶給人的是真的對正義的理解?還是一種成癮行為?透過法律制裁是出自於正義,還是出自於那是一面鏡子讓我們看見自己的無助、羞愧、不成熟,以及根本不懂愛?批判是一種對於控制及優越感的迷戀,來自完美主義,源頭是假扮的自我底下那個受傷的心。
我看見一個滿是受傷孩子的社會,活在成人的軀殼裡,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些行為,如何影響我們的孩子,如何影響自己,也如何影響世界上每一個人。那些起底,不是了解,是憤恨的發洩,了解是聆聽,而這些只是找到正面證據來合理化自己的情緒發洩,我們從來沒有認真地去聽每一個人說,我們蔑視犯錯的人,認為他們天生如此。打從潛意識裡,我們也認為我們的「壞」、「糟」也是天生如此。「好」、「壞」也是一種階級,受傷少的「好」人最終可以去攻擊受傷多到無以數計而犯錯的「壞」人;「好」人可以去認證別人也是「好」人。這也是權力。
只是我不想抑制我的悲傷,我好難過,每一條新聞都讓我難過,善惡的絕對二分法,繼續教育每個人撕裂自己、傷害自己,教育每個人不用去聆聽,直接一群人定一個人罪就叫做是正義,於是許多人都不想聆聽,也不被聆聽,於是許多人都孤獨、寂寞。我們許多人每天都在犯罪,只是有沒有被寫成法條而已,奪取人的生命是死刑,那麼扼殺別人真正的自我算不算死刑?生殖器被入侵叫性侵,那麼用言語,或精神上對於性別的侵犯是不是性侵?妳的奶不夠大,妳是龍妹,只要整型就可以改變妳的人生....你娘娘腔,你這gay炮,同性戀就是噁心...這些是不是性侵?
沒有正義就沒有愛,沒有愛也沒有正義。我們有多少的幽默,是架構在傷害別人之上,建立在不正義之上?
我有太多想說的了,大多數人說的是只想過簡單的生活,對,簡單的。簡單到自己可以不用對於傷害別人、配偶、孩子而感到內疚,簡單到都不用思考,這樣就可以放縱自己像個行屍走肉,隨著別人的操控起舞,而認為那是自己的選擇,好像很自由。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木偶,只是有人擺弄著自己身上的線,控制自己該怎麼做,於是大家的行為模式才會如此的類似。
說再多不會有用,有意識到的人也害怕剪斷線後自己就垮掉了,無意識的人會覺得我神經病。我也該檢視一下我說這些是不是也是一種對於優越感的迷戀。我好難受,只是誰會願意認真的聆聽別人說話?就當個怪人吧,就像尼采也被當成跟瘋子一樣。活在這個格格不入的社會,只有愛才能為我畫出一個空間,我必須先撫平我自己的創傷,學會真正的寬恕,學會去愛。如果從現在開始,我有意識地不再去傷害任何一個人、去愛,更進一步地,有幸能帶給幾個受傷的靈魂安慰的話,那我的人生就值得了。
成熟、懂得愛,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了別人的眼光。活在別人眼中,用一個假扮的姿態,那樣仍然是個受傷的孩子,受傷的孩子很難認識愛。這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的平靜與快樂,我想知道快樂究竟是什麼?我不想要我的快樂是別人教我怎麼做,怎麼感受才叫快樂。